1913年阿根廷和美国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人均GDP都在4000美元左右。100年后的今天,美国人均GDP达到了4万8千美元,阿根廷仍在缓慢的增长和各种社会矛盾中挣扎。可见国家与国家长期的竞争,在于体制和机制。阿根廷的百年史,或许印证了经济学里一个著名的词汇,叫“资源诅咒”,有的时候资源过于丰富,反而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正在衰落的欧洲】如果说上个世纪衰落的是阿根廷,那么这个世纪正在衰落的是欧洲。最近,网上刊载了一篇文章,列举了欧洲正在衰落的20个事实。为什么我们一直认为欧洲的衰落将成为一个趋势?前面我们分析过欧洲问题的三大因素,高福利主义,欧元困境,和全球化时代的竞争力不足。其中最为重要的非市场化程度太高造成的竞争力不足。除去国民性和资源等因素,一个经济体的竞争力依赖于两个重要的方面:一是劳动力成本;二是创新能力。中国的劳动力成本在过去十年中大致翻了三倍,但在相当多的领域中还是欧美的十分之一。在劳动力成本方面,欧洲比不过中国,也比不过巴西和印度。而创新能力又比不过美国,为什么?因为创新能力取决于社会的经济金融法律等体制的支持,而欧洲在这些方面的体制优势远不如美国。以金融为例,欧洲的金融体系严重依赖商业银行,资本市场不发达,带来的问题是创新能力严重不足。所以欧洲在国际经济舞台上,生存空间受到两头的挤压,前景堪忧。这是包括德国在内的欧洲诸国从中长期来看最根本的症结。 【失落的日本】日本经济存在着类似的困境,失去了20年,可能还要再失去20年。最近,安倍政府上台,搞了一个无限量的量化宽松政策,但这并不是解决日本问题的真正办法。除了老龄化等社会问题以外,日本经济的最大症结是经济和金融体制的非市场化。近年来,日本的民意调查多次显示,日本已经患上“大企业病”【注58】,年轻人对未来工作的最大憧憬,不是东芝,就是索尼,至于到东芝和索尼去做什么,无所谓。如果大部分日本的年轻人,宁可到东芝索尼去扫地也不肯创业的话,那么这个国家是很难有希望的。日本的财政部长2005年到访证监会的时候曾经说过,日本金融的最大问题,就是商业银行占绝对主导,资本市场不发达,大企业和大银行捆绑式发展。企业出了问题银行就破产,银行出了问题企业就破产,破产后清理不良贷款,日本就花了12年。欧洲和日本还有一个重要的机遇,就是加强与中国经济的结合,所以,日本比起欧洲来说,还有一个优势,就是离中国近,我们“解放”日本比欧洲方便一点。事实上,中日之间技术和资金的互补优势是巨大的。日本如果能够出现真正的政治家,认清形势,不再热衷于短期的政治投机,对内推动市场化改革,对外促进中日友好,日本经济的衰退步伐才有可能真正停止。别的不说,2012年底,中国人均GDP超越了6000美元,13亿人有巨大的社会需求,其中的一小部分去日本旅游或休假一趟,日本的GDP增长率可能就立刻会由负转正。 【洗心革面的韩国】不仅日本,韩国的问题曾经也很严重。朴槿惠【注59】最近当选为韩国的总统,我们观察过去几十年中,韩国总统的结局似乎都非常不幸,不是坐牢就是跳崖,无独有偶,韩国大企业家的结局往往也很悲惨,为什么?英语里有个词儿叫Chaebol,借的是韩语的发音,专门指的是韩国财阀。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韩国经济和金融体系中,封建主义和非市场化因素很重,大企业、大财团和政治家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最后是害人害己。后来韩国走了一条脱胎换骨式的发展路径,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后,韩国痛定思痛,走了一个比较市场化的发展道路。从金融体系来说,韩国摆脱了原来财阀主导的金融模式,出台各种政策支持资本市场取得巨大进步,科斯达克【注60】成为了仅次于纳斯达克的全球第二大高科技板块,国际市场有评价认为韩国市场已经超越了新兴市场的阶段,进入了发达市场的行列。所以我们今天可以看到三星超越索尼,并不偶然。我们在九十年代初去美国留学的时候,索尼是那时美国市场上皇冠上的明珠,三星还是垃圾产品,而今天三星已经全面超越了索尼,可见资本市场的发展对新兴产业的崛起有多大的促进作用。 【阿姆斯特丹的鲜花市场】九十年代中期,我在芝加哥大学商学院学习,芝加哥号称是市场经济的堡垒,前后出过几十个经济学诺贝尔奖获得者。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叫Sam Peltzman的教授,他没有得过诺贝尔奖,据说与之错失交臂,但他安之若素,非常平和。他曾经在课上讲到过,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有一个全世界最大的鲜花市场,你要是看过这个鲜花市场,就能够理解什么叫做市场经济。后来九十年代末期我在伦敦工作期间,有一个周末专门飞到荷兰去看了这个鲜花市场,它叫阿斯米尔鲜花拍卖市场【注61】,号称有200个足球场大,还是室内的,确实是一眼望不到边。每天早晨开始,荷兰各地甚至欧洲各地的鲜花都源源不断地运到这个鲜花市场,下午四点拍卖开始,先拍卖郁金香。大家都知道荷兰式拍卖,比如说一束郁金香10荷兰盾,没人要就9荷兰盾,再没人要就8荷兰盾,直到有人要为止,这样,或许四点半的时候郁金香的价格就确定了,其他鲜花的价格则以郁金香为参照。也就是说,四点半的时候,所有鲜花的价格都全部确定。然后,这些鲜花被分装,打包,运往世界各地。第二天凌晨,在纽约的8点,这些鲜花会出现在纽约的街头,在伦敦的8点,这些花会出现在伦敦的街头,在东京的8点,会出现在东京的街头。它绝不会在伦敦的8点出现在纽约的街头,也绝不会在东京的8点出现在伦敦的街头。Peltzman教授问了一个问题,全世界有哪一个伟大的政府能够做到这点?恐怕没有。也就是说,鲜花市场中无形的手,鲜花市场中无数的参与者,在追逐自己利益的同时,把这些鲜花送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而且准确无误。 当然我们可以跟他辩论说,你不应该低估政府的作用,没有政府怎么能够保证航班准点到达呢?没有政府你怎么能保证鲜花在街上不被人抢劫了呢?这个鲜花市场的例子正好说明了政府和市场的不同定位,政府的职责是维护社会的秩序和稳定,扮演守夜人的角色,但资源的配置主要要依靠市场。也就是说,我们要依靠鲜花市场中无形的手,把鲜花送到最需要这些鲜花的地方去;同样,我们也需要资本市场中无形的手,把中国的金融资源送到最需要这些资源的地方去,同时也使这些资金有机会获得最好的回报,这就是我们发展资本市场最大的要义。 (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