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那位汉族同志还在教室外等我。他自我介绍说:“我是老王,是新疆文联的,《新疆文艺》的主编派我过来找你,你最近写了一个短篇小说,写得很好,我们主编想见你,和你聊聊。” 我一听《新疆文艺》的主编要见我,兴奋得不行,就和老王约了见面的时间。到了约定的时间,老王在新疆文联的大门口等着我,他带我去见了那位主编。主编夸我的小说写得好,又说,一个少数民族青年,用汉语写小说,难得。但结尾需要改一下,他让我改好后把小说交给老王。 我走的时候,去和老王约交稿的地点,这一约,还真巧了,我们竟然同住在乌鲁木齐市第十四中学的大院里。我们约好我改完后把稿子送到他家去。 改好稿子后,我到老王家找他,我们在一起聊了很长时间,让我诧异的是,老王的维吾尔语说得极好,他头头是道地评论着新疆历史上有名的维吾尔族作家和诗人们的作品,让我目瞪口呆。让我更为惊讶的是,他的很多朋友都是我非常崇拜的作家。但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那个二十来岁就写成《青春万岁》《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的大作家王蒙。 那以后,我和老王时常在院子里碰上。只要见面,我们就要愉快地聊上一阵子。有一天早晨,我去给侄儿打牛奶,看到老王也在排队,就和他聊了起来。那以后,我排队打牛奶时,看到他来了,就让他加到我前面,他排队打牛奶时,看到我来了,就让我加到他前面。 1975年,我修改后的短篇小说《暴风雪中》在《新疆文艺》上刊登了,我自此也和老王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老王对我非常关心,不久,他为我申请到一个文学培训的名额,但因为工作原因我没去成。 南开大学同学情 1977年,我参加了高考,考了全疆民语文科第一名,作文得了满分。听说当时阅卷组的老师为作文能不能打满分而争议,最后基于公平公正的原则还是给了我满分。 我填报的志愿是南开大学中文系,让我没想到的是,南开大学的招生负责人担心招来的民语学生汉语能力跟不上,就特别负责任地找到我家想了解一下我的情况。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南开大学的招生负责人,和他聊了一个多小时。他特别赏识我,说我看的书比他多得多,还说我对文学的理解让他很感动,他当时就确定要录取我。那一年我28岁,不久离开新疆,开始了我在南开大学的求学生涯。 我在南开大学上了四年本科,那时,我们一个班79个人,我是班里唯一的维吾尔族学生,还有一个内蒙古的蒙古族同学,他的文采和汉族同学不相上下。刚开始在班里,我不是最优秀的,但我愿意向每一位同学学习。上课之余,我和同学们一起出去玩,他们从来没有觉得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我和同学们相处得非常融洽,我也从来没有觉得我和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 我们班里有30多个同学的年龄都和我差不多,其他小一些的同学们都叫我“阿兄”。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生活,度过了非常有意义的四年。后来,我们班里出了好些优秀的作家及各类人才。更为难得的是,我们的同学情谊一直没有断过,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深厚。 2010年年底,我得了一场大病,在乌鲁木齐治疗时,不断有各民族的朋友、同事到医院去看我。后来,考虑到安静治疗和不再打扰别人,我和家人决定到上海进行放疗和化疗。本来,这事我谁也没说,但我的大学同学中有人打听到我得了病,正在上海治疗,一下子,能来的同学都来看我了,一些太远不能赶过来的同学也给我打电话慰问,一些同学得知我的病情后,忍不住在电话里哭,让我非常感动。 因为我当时做放疗和化疗,免疫力非常低,医生就让我吃海参增强免疫力,而当时上海那边不是吃海参的季节。同学们得到消息后,四面八方联系,从各个地方给我寄来海参及其他海鲜,有些海鲜还是活的,非常大,非常新鲜。我出院后到北京,同学们又召集到一起接待我,还自发为我捐款。 这几年,新疆这边每次发生一些事情时,我的大学同学都会从祖国的四面八方给我发来短信、打来电话,问我的情况。我没有微信,但我听说,平时,他们常会在微信群中打听我的情况:“我们的阿兄怎么样了?”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了我的现状,大家就都知道了。 前段时间,由我牵头联络200多位维吾尔族著名作家、文学翻译家等,联合签名发表了《永不沉默是我们的责任和使命——致维吾尔同胞的公开信》,向全体维吾尔同胞发出呼声和倡议,表明态度和责任,为维护祖国的统一和新疆大局稳定发出最强音。 这封公开信发表后,我的二十多位大学同学从全国各地,有的还从海外给我发来短信,说他们为我感到自豪,表示坚决支持我们。从南开大学毕业后,我在新疆大学中文系教书,自此,我从事的一直是和文学有关的工作。 这些年来,无论我走到哪个工作岗位上,从没有放弃过对文学的热爱。这些年来,我发表了关于维吾尔文化包括新疆多民族文学研究方面的论文60多篇,为多位作家、诗人的作品写序,主持国家、教育部、文化部、新疆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7项。 我从小喜欢文学,看了很多书,书扩大了我的人生视野,文学使我认识了很多知己、朋友,广泛的沟通给我的生活注入了爱和希望,使我感觉到活着多么美好,人生多么精彩! (作者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联主席) (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