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后一个北风凛冽的冬夜，一个叫花子找到我家报信，矮子舅妈的丈夫倒毙在街头。祖父连忙陪着矮子舅妈去收尸，矮子舅妈以未亡人身份一样为他戴孝守灵，此时祖父已迎娶了无锡鼋头渚杨家的二小姐为续弦，女儿都已三岁了。矮子舅妈终身未嫁。人前人后，矮子舅妈都被尊称为“吴先生”。中国的女人向来有很多称呼：小姐、夫人、贵妇、师母、太夫人……但总觉得，当一个女人被称为“先生”时，是一种最大的荣誉，必须是受过良好教育、德望居重、懿范双具，才能称得上“先生”。能够被称为“先生”的女性，一定经历过时代的风云，阅尽世情的沧桑，处世低调又恬淡，犹如一杯清澈的香茗。 据我的四姑妈回忆，祖父九十岁时，她去香港探亲，祖父嘱她带一封信给矮子舅妈。信中写什么当然不得而知，但矮子舅妈当着姑妈的面读完此信后泣不成声。关于矮子舅妈与祖父的这段故事，我已写入我的长篇小说《金融家》之中。 摄影/陈村 她是上海的女儿 ——悼念程乃珊 ◎赵丽宏 程乃珊是深受广大读者喜欢的作家。她开朗，热情，热爱生命，也热爱生活。她的作品，真实灵动地表现了上海这座城市的历史风情，她作品中人物的悲欢离合，生动地再现了上海的沧桑沉浮。程乃珊是上海的女儿，上海哺养了程乃珊，她也以自己的充满感情的个性文字，回报了这座城市。 程乃珊和《上海文学》，有着割不断的渊源。1979年7月号《上海文学》发表她的小说处女作《妈妈教唱的歌》，多彩多姿的写作生涯从此开始。她曾在《上海文学》开辟“上海词典”等专栏，书写了上海的万种风情。去年，她在病中答应为本刊写专栏，她为新的专栏题名为“天鹅阁”。天鹅阁是程乃珊很喜欢的一家上海西餐馆，很多年前，我曾应邀在那里和她一起吃饭，在那里听她讲她的故事。她希望新开的“天鹅阁”能成为她为读者讲上海故事的“最好场合”。她在病床上为这个专栏写的三篇新作，视野宽广，感情丰沛，通过家族人物的命运，展现了中国近现代的曲折多难却丰富多彩的历史。广大读者期盼着能在“天鹅阁”不断读到她的新作，然而她却突然告别了这个世界。 程乃珊曾经说：“我永不放弃我的笔。”她是在思考和创造中走完了生命的旅途。她的生命并没有中断，她的作品会长久地在人间流传，她会和她的文字一起，一直活下去。 2013年4月22日上午 (编辑：adm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