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该所2014年3月11日开具的另一份证明却显示,“本人(武志成)的户口于1972年以前已迁出宋庄派出所”。 “户口问题没解决,却变得越来越复杂”,武志成说,他也多次找过北京市公安局人口管理总队的民警,“但最终事情没结果,还闹得挺不愉快。” “活得像贼一样” 武志成发现,没有户口和身份证的生活如同“画地为牢”一般,有时连去镇上赶个集都是件难事。上世纪90年代以前,但凡出门,武志成都要揣着单位开的介绍信,“可后来介绍信也不管用了”。 白庙村挨着河北燕郊,每逢北京举办大型活动或是召开重大会议的时候,两地交界区的治安检查会更加严格。武志成回忆,有几次坐公交车或是骑车,都碰到了例行检查,一说没有身份证,然后事情就变得麻烦了,做登记、开证明,找同村人作证,折腾半天,后来没事只能选择待在家里。 北京公交实行月票制时,因为没有身份证办不了月票,武志成只能骑自行车上班,“从通州宋庄到朝阳团结湖要骑几十里地,而就算骑车也被巡逻队员扣过,费劲解释半天,一起上班的同事帮我说情才放我离开。” 因为身份证一直办不下来,他甚至被一些不太熟悉的人怀疑过,“老武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武志成的女儿说,他们也曾想过带父母出去旅游,因为老两口30多年没出过远门,更没坐过火车、飞机,但没有身份证的父亲寸步难行,“想看一眼河山风景都是奢望。” 这些年里,武志成唯一一次离开北京是去天津看完病危的岳父,“和亲戚一起坐汽车过去,结果在一处收费站看到有公安民警在查身份证,我只好偷偷下车,从小路绕过收费站再和其他人会合。” “一个遵纪守法的正常人,却不得不活得像个贼。”武志成感慨。 挂不了号的病人 武志成和妻子左丽萍生有一儿一女。幸运的是,结婚时的婚姻登记制度尚不像如今这般严格,他和妻子领到了结婚证。 但这个拥有法定身份的丈夫,却无法成为法定身份的父亲,儿女的户口只能落在母亲左丽萍名下。在这个特殊户口本上,只有已婚的母亲,而这对在现实生活中一直在父亲身边陪伴照料的儿女,却是法律意义上的单亲子女。 除了结婚证,武志成另一个得到官方认可的是社保账户,“当初公司给我办的,但不清楚是怎么通过身份验证办下来的。”武志成说,这也是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账户,“这些年我一直按月自行缴社保,可现在却领不了养老金。” “我去领,人家问我是谁,拿什么证明我就是武志成?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法证明我就是我自己。” 近些年,武志成的身体状况已不如前,缠身近20年的糖尿病日益加重,并出现较为严重的并发症,“还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好,特别是前两年他一个弟弟去世,老武悲伤过度,左眼视网膜充血脱落,右眼也几乎看不清东西了”,妻子左丽萍说。 现在,武志成最大的困难是无法上医院看病,“去三甲医院或好一点的大医院,没有身份证连号都挂不了。” “老武之前也住过院,借用了他弟弟的医保卡”,左丽萍说。因为这事武志成被人指责骗保,“但我们真是没办法了,不然他怎么住院治病,况且费用那么高,我们承担不起啊,老武几十年因为户籍问题,国家的福利政策一星半点都享受不到。” 左丽萍说,办身份证这件其他人做起来挺普通的事,对老武来说却是个天大的难事,几十年都毫无结果。她说,很多时候,武志成只能坐在床上不停念叨,干着急,结果就是血压“噌地一下蹿到180,憋得满脸通红”。 迟来的转折 几十年都毫无结果的事,在2015年终于有了转折。 因为媒体的关注,“黑户”武志成接到了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工作人员打来电话,希望约见商讨如何解决其户口问题。 1月16日下午,武志成父子按约来到团结湖派出所。负责户籍工作的市局及派出所民警称,要对武志成的户籍信息进行更正,需先找到其工作档案作为依据,以证明其身份和确保个人信息准确。并且后续办理社保、医保等证卡时,个人信息需要和工作档案进行对接,如工龄等情况都需用到。 民警告诉武志成父子,警方之前已经找了8个月,但都没有找到工作档案。对此,市局决定放弃查找,可以立即给武志成进行户籍信息更正,并拍摄照片、采集指纹,3个工作日即可办好身份证。 为何是户籍信息更正?接待的民警解释称,这是因为户籍系统里的“武志维”实为武志成,当初户口迁移时登记错了。 对于此后为何又出现出生年月日相同,照片和身份证号码后四位却不同的“武志为”,两名工作人员解释称,上世纪70年代后,户籍信息系统进行过两次更新更换,“不是光你一个人的出错了。” 想要一个道歉 虽然民警建议武志成当日拍照和采集指纹,先更正户籍信息和办理身份证,但父子俩却当面婉拒了。 为何拒绝这个他们等了几十年的建议? 因为民警告诉父子俩,因工作档案找不着,现在只能按照武志成自己所说的情况办户籍,以后万一找到工作档案发现信息不符,还需要更正,且会变得很麻烦。 “你们说已经找了8个月,为什么又突然不找了?”武岳鹏问。 “那你们自己再去找找看。”民警称,工作档案的管理、寻找和办理社保、医保等不属于公安部门的工作范围,“此前为了核实你的信息我们去找了8个月,已经尽到了我们的职责和义务。” “还是先找到档案吧,”武岳鹏说,“之前因为一个小差错,父亲当了43年黑户,现在还是稳妥办理比较好。” 从派出所出来后,武志成父子俩就开始商量,去哪里找工作档案。 武志成说,现在除了尽快找到档案办好户籍身份证,他们还需要一个说法,“为什么花了30年,找了那么多家单位部门不下百次,却始终办不了?”武志成还想知道,成为“黑户”的这43年里,到底都有哪些单位、哪些人犯了错,是否能为自己这40年因身份问题屡受检查怀疑、无法远行、无法看病、无法获得一切应有福利待遇与尊严的生活,换来一声道歉。 (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