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与渔女的传说

　　李大贵
 

　　一、相逢溆浦大江口
 

　　初春的夕阳，斜射在顿旗山巅，沅水河畔大江坪的乱石滩上，匍匐爬行着十来纤夫。从沅水河下游徐徐驶来一艘豪华帆船，船头屹立一位气宇轩昂，腰挂长剑，头顶切云纱帽，身着镶边豪华锦袍的中年男子，他双目炯炯有神，仰望着夕阳辉映的蓝天，若有所思，若有所想……

　　对岸，就是沅水中游溆浦古镇大江口犁头嘴码头。

　　码头河边停泊着数只流线型精美的乌蓬渔船。岸上凉晒着渔网。几只大型货船一字排开，上下货船的挑夫，络绎不绝。沿岸吊脚楼上，吹烟袅袅，一派祥和盛兴之景。

　　那艘从对岸大江坪驶来的帆船，屹立船头的那位英姿勃发的中年男士，就是屈原。

　　帆船在哼哈……哼哈的摇橹声中，缓缓向犁头嘴码头靠拢。

　　这边犁头嘴码头上，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如阳雀进竹林，涌出一伙欢蹦乱跳、轻罗缦舞的妙龄少女，其中一位身着紫兰色短褂马夹，头绾英雄结的英姿少女，迈着轻捷飘移的步子走在前头。

　　帆船停靠在码头上，姑娘们一拥而上，好奇地观看这若大豪华的帆船及船上与众不同的来客。

　　那位身着短褂马夹，头绾英雄结的姑娘，大胆询问屹立船头，气宇轩昂的屈原：“官人，您们从何而来，又将何去？”

　　屈原笑曰：“始发荆洲，过长江入洞庭，溯沅水，早发辰阳，夜投汝乡，欢迎否？”

　　姑娘慷慨笑答：“欢迎！欢迎！去我家有好鱼、好肉、好酒招待。”

　　其他几位姑娘也异口同声回答：“去我家！去我家！”
 

　　二、入溆浦
 

　　朝霞映照在顿旗山上，沅水与溆水相汇处的犁头嘴两河口码头，屈原与大江口地方官员着手换乘进入溆水的船只。

　　那艘从长江入洞庭进沅水的大帆船，进不了沅水的支流溆水河，只有换乘当地的渔船或客货两用的木船。

　　当地官方指派那位头绾英雄结女孩家的渔船，乘载屈原及一个随从驶在前头，另一只客货两用的木船乘载纤夫和其他随行人员跟随在后。

　　船队进入溆水，河道骤然变狭，四处密布礁石险滩，过了两河口深水处，便只由纤夫沿山崖峭壁牵拉逆水而上。

　　为使行船安全，地方官员挑选的艄公和拦头公（船头撑篙的人）都是大江口的渔民。因为这些渔民，长期在江河里打鱼为生，对水系熟悉，行船掌艄动作敏捷，在追击鱼群时，弯来曲去，变化无穷。捞龙船时都是渔船梢公技术好的更胜一筹。

　　这绾英雄结的美少女家，本是大江口下游与辰溪沙堆交界的新民村江岗院子人，其父名江程。祖辈均在沙堆十里潭猎鱼为生，到了江程这一代，思路开阔。为便于所捕鱼虾及时卖出，迁来大江口犁头嘴，江程有一美丽贤淑妻子万氏相助，不久在犁头嘴建一栋临街傍水吊脚楼。后育有一女，请占卦先生取名凤蛟，意既上天如凤，下水似蛟。女儿六岁入私塾，教书先生曰：“蛟，恶也，淑女不宜，取娇为乖。”凤蛟后改名凤娇。

　　凤娇也没辜负这两个雅名，不上学的时候，哪怕酷日如炽，朔风似割，也跟随父亲在船上水下闹腾。

　　其遗传了父亲的钢筋铁骨、又融入了母亲的柔肠似水。身材苗条刚健，容颜粉面桃花。

　　走在岸上如仙女下凡，游在水里，似一条金丝美人鱼。

　　江凤娇长相出众，武艺超群，得一梅山武师真传，使一柄船桨，舞得如孙悟空的金箍棒，呼呼生风，水泼不进，随手捡起一颗石子，百步之外，扬手必中，身形骄捷，如风似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孩常邀同伙与其对擂，七八个彪悍男汉同时向她扑去，她身形左右疾闪，只见霞光闪烁，却不得触其身。彪汉们互相碰撞，鼻青眼肿退场。

　　沅江溆水两河口，水面

　　宽阔，水深无底。一伙彪汉游追凤娇，凤娇踩水站立，露出肚脐以上红棕胴体，粉面桃花，妖娆妩媚。彪汉们争相追击，合围而去。只见浪花翻卷，水雾腾腾。七八个彪汉潜入水中头撞脚蹬擒拿凤娇，均被凤娇金刚掌击中，彪汉们只觉得劈头盖脑疼痛难忍，只好冒出水面。

　　凤娇却已在百尺开外，笑盈盈招手惹曰：“来呀！来呀！”

　　今日凤娇与屈大夫同立自家渔船船头，凤娇指指点点，说这说那。屈大夫凝神锁眉，四处顾盼……

　　溆水注入沅江之处的汇合口，是雪峰山北麓圣人山的余脉顿旗山，深入河谷，沅溆两水相夹形成半岛，形似犁田之犁头，故名犁头嘴，犁头嘴两河交汇处，河水幽深莫测。顿旗山高耸入云，其势凶险，如黑白相间狰狞的魔脸凌空扑来，令人望而生畏。

　　由于沅水与溆水的冲刷，将顿旗山脚下的舒岗山崖脚，锉成一路岩罩，溆水三分之一从岸罩下灌入沅江，使本就狭小的河床，更显狭窄。

　　峭壁上林木繁茂，遮天蔽日，猿猴攀爬，声甚凄厉，雾雨茫茫，苍穹昏昏。屈原心情恍忽，不知去向哪里，是继续向前？或到此回头？山重水复疑无路，已至天尽头？屈原迷茫，惆怅不知所措……

　　后来，在他的《涉江》中写道：“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

　　在凤娇一路护送陪伴下，经过艰苦跋涉，来到地势开阔，丹霞地貌，风影旖旎的思蒙，在此屈原一行人安顿了下来。

　　这一住，屈原在溆浦就呆了近十年之久，后又游居到明月洞，其间遍游溆浦山川河流，探访民间疾苦。屈原在溆浦创作了多部诗歌作品：《涉江》、《九歌》、《天问》、《离骚》、《渔父》。
 

　　三、血战秦军
 

　　数年后，秦兵大举进攻溆浦，想侵占这个富饶之地。

　　屈原组织溆浦民众奋力抵抗。因大江口是进入溆浦的咽喉要道，战场就在大江口沅水河及沅水河畔的大江坪展开。

　　屈原在顿旗山遍插旌旗，在沅水河北岸悬崖峭壁的台地上，有一平台，叫问天台，屈原在那里擂鼓舞旗，指挥战斗。

　　渔女凤娇带领大江口的渔民及两岸山民配合楚军与秦军决战。

　　这些渔民与山民，血性彪悍，是划龙舟的骁将，行船涉水更是强项，秦兵被他们堵在沅水河上，不得进入。

　　秦军武器优于楚军，弓箭手万箭齐发，楚军死伤严重。

　　这时只见凤娇站立在一艘渔船上，船头堆满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冲在前面，她把一柄镶金船浆，如孙悟空舞金箍棒一般形成一面屏障。

　　只见她单手挥浆，脚板一勾，一卵石便入手心，手一扬，秦兵仰面倒下，凤娇百发百中，秦军一排弓箭手被她打倒。这些渔父山民，杀开一条航道，直扑秦军。

　　这些渔父山民虽未经战前训练，但个个彪悍勇猛顽强，单兵做战，尚能以一敌十。

　　以凤娇为首的渔父山民，配合楚军在大江坪的乱石滩上，山林田野，与秦军殊死搏斗，杀声震天，鬼哭狼嚎，秦军溃败。

　　在屈原指挥下，楚地百姓免遭生灵涂炭。

　　因战斗惨烈，楚地军民也牺牲众多，屈原以此作《国殇》祭奠。
 

　　四、渔女相思
 

　　自此大战过后，屈原常从溆浦思蒙、明月洞等住地往返于大江口这一战略要地。

　　每次回大江口必住渔女凤娇之家，常与渔父江程倾心畅谈。一日渔父与屈原漫步沅水河畔，渔父江程问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而后屈原在溆浦创作了《渔父》。

　　渔女凤娇日渐长大，常随屈原身边，美女爱英雄，少女凤娇心里对屈原也有了红豆之情。

　　一日黄昏，夕阳映得沅水河面金波鳞鳞，凤娇与屈原在吊脚上观赏这迷人的晚霞风景，凤娇半掩粉面对屈原曰：“金波鳞鳞，亦如朝阳，夫子年长，亦如娇郎。”

　　屈原会其意，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遂转身离去，夜与渔父江程曰：“娇已成年，宜花好月圆。”

　　翌日，渔父将屈原劝慰的话转于凤娇，凤娇不悦，愤愤然说：“那就打擂招亲吧！”

　　凤娇择日在大江口犁头嘴码头摆擂招亲。如有胜得过者，便招为郎君，可摆了三天，无人问津。正欲鸣锣收擂时，有一个叫李公子的大户人家子弟，他饱读诗书，满腹经伦，亦习武健身，三五个壮汉难以近身。

　　李公子一个箭步，跃上擂台与凤娇对擂，李公子虽蛮力过人，但凤娇敏捷机灵，三五个回合，被凤娇打下擂台。

　　李公子一直暗恋凤娇，苦于武功比不过凤娇。

　　凤娇设此打擂招亲，不过是掩人耳目，做个借口，明知无人比武能娶。

　　事情虽如此，但在屈原心里还是爱慕凤娇的。凤娇似一粒玉石，在他的爱河里，激起一串漪涟。故后面屈原在溆浦创作了《九歌》，讲述一位多情惆怅的女鬼在山巅之上默默等待他到来的故事。

　　在屈原《九歌·山鬼》里，尽是脍炙人口的爱情诗歌，歌词浪漫狂放，词藻华丽爽朗，读来令人荡气回肠。
 

　　五、纪念屈原
 

　　光阴似箭，转眼已近十年，一日屈原闻得秦军大举进攻他的家乡荆州一带。

　　屈原很担心家乡人民安危。遂带上几个随从，从思蒙启程经大江口入沅江，欲从洞庭湖过长江，抵达荆州家乡。

　　在大江口犁头嘴，凤娇跃上屈原乘坐的船头，执意要跟随屈原同行。屈原告诫说：“乖女凤娇，留在家里，随时防备秦军入侵，保护溆浦富饶家乡是你重任。我这去看看就回，不必陪行。”凤娇顾全大局，只好留下。

　　屈原一行经过数日跋涉巅簸，来到汨罗江入洞庭湖之地，惊闻楚国京都郢城已被秦军攻破，毁为废墟。国破家亡，屈原心如刀割。

　　公元前278年仲夏农历五月初五日清晨，屈原蓬头垢面，衣冠不整，晕头昏脑一人跌跌撞撞来到汨罗河边，清沏的河水映出他白发凌乱，满脸沧桑，屈原回想起从风度翩翩的中年，现已成暮色苍苍的老儒。年已衰，救国无望，只有以死殉国，他蹒跚的迈入汨罗河中，袍裹沙石沉入江心。

　　十日后，屈原以身殉国的悲壮消息，传入溆浦，全县人民悲痛不巳，万民举哀。

　　凤娇更是心如刀绞，嚎啕大哭不已，其母万氏劝曰：“君已去，将不复，然我等要保其英灵，救其金身，宜掷粽于鱼，鱼食粽，则不食我夫子。”

　　凤娇一家发动镇上居民及两岸山民，连日制作肉粽。李公子一家大开仓门，将自家店上存放的糯米，腊肉尽数分与市民，齐心协力裹制肉粽。

　　是日，正是农历五月十五日，溆浦大江口的渔船，龙舟划向江心，将肉粽抛掷河里，祈祷神灵保佑屈原金身勿受侵害。后来还在两河口州尾上，修建屈原圣庙。

　　从此，每年农历五月十五日，溆浦大江口都要举行划龙舟，吃粽糍，纪念屈原的活动，在沅江溆水两岸形成民俗节日，称为大端午节。

　　大端午纪念活动声势浩大。几十只龙舟在沅江溆水上竞渡，锣鼓掀天，震撼山岳。铁炮隆隆，响彻河谷。那凄凉悲壮，哀怨声声的锁呐，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如诉如泣，像是屈原迸发悲愤之情，令人潸然泪下又激励人民的爱国豪情。
 

　　六、望夫岩
 

　　自屈原走了之后，凤娇在家忧忧寡欢，不思茶饭，日渐憔悴。

　　在一个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的早晨，凤娇与父母跪拜而别，背一包袱，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提一条防身梢子棍，如壮士出征，独自踏上去溆水上游，人称小南岳的高明溪大庙堂削发为尼的行程。

　　她穿过犁头嘴小巷，沿溆水河欲翻过五里牌，穿过雷峰山（卢峰山）脚下，经仲夏入水东至高明溪。

　　刚行至犁头嘴溆水河边一个叫香炉岩码头处。李公子从沅水大街一侧飞步将其拦住，跪地苦苦哀求凤娇留步，誓言愿为凤娇效犬马之劳，忠贞不渝，善待终身。

　　凤娇泪流满面，双眼红肿，粉面憔悴，英姿犹存。凤娇双手扶起李公子，泣曰：“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跪求也，我心已决，请勿再拦，望公子自多保重！”

　　言毕：柳腰一闪，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在顿旗山上耸立着一尊巨石，远眺如一仰首翘盼远方的人形，人们称其“人儿岩”，后来，溆浦大江口人民为纪念屈原和凤娇，称其为“望夫岩”。这其中的“夫”字，有双重含义，一喻屈大夫的“夫”，二喻丈夫的“夫”。

　　2024年3月5日

　　写于湘潭大学
 

　　作者简介：李大贵：男，湖南溆浦大江口镇人，中共党员，下放知青，中学高级教师，溆浦县作协会员，先后在洑水湾中学、大江口镇中学、溆浦五中、江维中学任教。退休后爱好文学，在“光影文录”、《求索地》、《溆水》、《雪峰文化》、《湘楚山地文学》、《湖南读书会文学微刊》、《桃白文学》等杂志及网站发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