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延续至今还停留在自然科学局促的认知上,所以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超越,就是他一生的艺术使命。我认识的艺术家并不多,因为一个人试图从他存在的生存法则系统中产生超越所需要的能量一定要大于存在本身,存在以下的存在实在庸杂,这不是艺术家的事情,艺术规定了艺术家,我想不出除了天赋这件事以外,还有什么能驱使一个人成为他自己,我对这样的人在内心深处充满敬意,因为他们爱的长宽高,组成了一种叫做维度的空间,在这样的维度中,情感是最根本的组成粒子,自然科学把物质的最小构成叫中子,情感即爱的维度里的中子。从这个视野过去,或说一个艺术家总是以这样的方式体察生命,空间,这就应该叫永时永刻的福杯满溢,宗教的讲法是,上帝将福与爱,永恒地赐予了他。 在童年的意识形态中,几乎没有任何政治、社会、经济的影踪,固然是童年知识的匮乏所致,但几乎又是同时孕育了其艺术宽博多元的面向。是以童年意识的伟大正在童真的元气本身,父亲那辆虎虎生风的自行车所载的,也正是所有童年自由自在的心灵,在那颗伟大心灵里面,他无需认识到自由的分量,只需感知自由的快意,这个角度望出去的世界,一个飞翔的无忧惧无恐怖的自然世界扑面而来,“无风无雨亦无晴”。这种童年对自由的理解与渴慕永时永刻的自由,便在一个世界里埋下了最艰深最纯净的情感种子,于是永恒——“生命情感的永恒”,便贯穿时间矢量的单一最终形成一种印象,并以其形而上的形态或意识飘荡于一个人全体的身体与灵魂,在时间意义叠加下的整个人生,以至于后来它要穿过一个人所有的身体,在疼痛里感知,在无措中苦痛。痛——人类感知世界最根本的感知方式,以神经元触感为导体传递到身体及精神的各个领地。一个人拥有痛感的天然属性,就使得感知疼痛成为他必要面临的人生课程。于是痛,从童年父亲捏闸时传递到身体,从胳膊脱臼的物理痛感中复原纠正,从父亲准备踢我一脚的揪心中转移到心里,从揪住耳朵的手上扭送到嗫嚅的嘴边,每一种疼痛都是疼痛的样式,却从不同角度撞击着这具拥有灵魂的身体。具象化表达具备感知镜像的作用,人类朴素的相通是形而上的,所以表达本身,正是在形而上的意义上传达人类基本的情感属性,这种形上的非实体通过艺术品(理念)延宕,有如身体意义上的生物延续机能,只是,通过身体观测的视点实在难窥其奥,父亲与我那些简短的问答里,二者的悲情各自疏离,片言与沉默,读来同样使人感到深切的哀矜。
作为儒家文蔽了原初的心灵。这种严苛说起来到底是自我阉割的,其实更是残酷镇压带来的恐惧所转化的,人类学习残酷的手段可说驾轻就熟,在社会丛林法则里面,一个人就是一座活生生的地狱,无数地狱张着猩红血口蚕食历史,又从历史里学会新的蚕食方式,所有人围堵追截所有人,愚蠢在愚蠢的历史中翻新残忍,残忍在残忍的历史中翻新愚蠢,上行下效的践行,代代铺漫一条人肉鼎沸的血路。于是,君可见在所有人的所有路口,摆满了被利用的一切借口,阻击着一个人全部的自由,却在执行者的头脑中演绎着无比正确的忠诚使命。我猜想的是,他们的父亲也曾有过那么一辆虎虎生风的自行车吧,它或许也曾穿过那些遥远的寻常巷陌,或许,也曾在一颗心上种过一粒呼呼风响的种子。 一个人究竟应该怎样过一生,根据话语系统的传输里有个斯拉夫人的顶级誓言,好像人人都该“不因碌碌无为而悔恨”,把这话语放到一个被教育者那里,容易成为金玉良言指引一生的道途,放到一个为生存斗争的群体那里,容易成为群体相互亢奋指引的人生利器,这样,斗争哲学就会充斥到一代又一代胸中充满斗争意识的人们那里,依据被划定区域的丛林手段,前赴后继会涌现一批盲目麻木的执行者,从他们固化僵死的思维系统的不断修筑之下,从他们永恒绝对的认知真理的刀下,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便成了一个工具的象征,成了工具的器材,成就工具的属性。在统治性恐惧中站立的虚弱的张狂,成了他们唯一的武器。哎!人类的小聪明,终究是单一无味的愚蠢罢了,我的心里经常泛起石灰水般咕嘟的泡沫。
、 作者简介:李亚飞,青年作家。曾在《山西文学》《神州》等杂志发表文学作品若干。主要作品有《鸡犬不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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