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摆渡经典入瀚史(文学期刊掌门人)
“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文学,是最能够反映世道演变、文化思潮、民情风俗的文化样式,同时,也最具有陶冶人心与引领社会风气的精神力量。随着现代出版业的兴起,文学以期刊杂志为载体开始集中涌现,不仅在印刷史,更在文学史与文明史上,都具有标志性意义。 “五四”以来中国新文学的发展壮大,期刊杂志就居功甚伟。文学革命的先声,便是首见于《新青年》。此后,以《小说月报》《创造季刊》为代表的一批进步刊物,与时代同频共振,从理论批评、翻译介绍,到创作实践,全方位地参与到当时的文学生活中,直接影响与引导了新文学的发展路径。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许多重要作家与批评家,都有活跃于期刊杂志的经历与背景。可以说,期刊杂志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让我们得以真切看到文学发生、发展的轨迹,看到社会思潮起伏、变化的脉动——这正是我们把目光投向文学期刊、做“文学期刊掌门人”系列对话的原因。 ——编 者 谈及新中国的文学期刊,首先应推《人民文学》,因为《人民文学》是新中国文学史上最重要、最突出、最具代表性的文学刊物。她独特的历史、文学地位,是与中国当代具体的政治、社会和文化条件息息相关的。创刊至今,除“文革”期间被停刊之外,《人民文学》一直是推出中国本土优秀作家、作品的重要阵地,记录了当代文学的跌宕起伏、曲折发展。围绕在新的时代条件下,文学应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与使命这个话题,我们与《人民文学》现任主编施战军进行了对话。 问:《人民文学》活跃于当代文学的创作前沿,刊发了一大批优秀的文学作品,对文学发展产生了很大影响。作为现任主编,你如何理解《人民文学》的传统? 答:《人民文学》创刊于1949年10月25日,茅盾是首任主编,他写了一个发刊词,界定了《人民文学》的性质、宗旨与任务,直到现在,这个发刊词仍对《人民文学》具有指导意义。从茅盾开始,历经邵荃麟、严文井、张天翼、袁水拍、李季、张光年、王蒙、刘心武、刘白羽、程树榛、韩作荣,一直到我的上任李敬泽,《人民文学》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传统,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体现文学的人民性与时代性,服务人民大众,富于时代气息。《人民文学》曾发表过不少优秀作品,参与了文学与社会的发展进程。比如改革开放之初,百废待兴,刚刚复刊的《人民文学》就勇敢地登载了一系列在社会上引起广泛讨论的作品,其中包括蒋子龙的《机电局长的一天》《乔厂长上任记》等等,实实在在地引领了“改革文学”的潮流。从某种意义上说,《人民文学》把一批优秀的作家作品,“摆渡”进了当代文学史。《人民文学》也素来有志于做这样的摆渡者,把真正优秀的作品选出来、传下去。 问:真正的文学刊物自诞生至今虽只百年左右的时间,但与文学史的关系实在密不可分。没有文学刊物的铺路、奠基,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大厦是建不起来的。 答:文学期刊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确实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比如,《新潮》推出了叶圣陶、俞平伯、朱自清等名家。茅盾、郑振铎等人主编的《小说月报》,推出了老舍的处女作《老张的哲学》、丁玲的成名作《莎菲女士的日记》、巴金的中篇处女作《灭亡》、戴望舒的成名作《雨巷》。再如,《语丝》《萌芽》之于鲁迅,《创造季刊》《创造周报》之于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等创造社作家,《新月》之于徐志摩、闻一多、梁实秋等人……可以说,中国现代文学史一大半的内容,都与这些文学刊物关系密切。新中国成立后,情况也一样,文学期刊是刊发优秀作品、推出实力作家、引领文学潮流、繁荣文学创作的重要基地,直接参与了文学发生、发展的全过程,影响与塑造了文学的形态,它本身就是文学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这些期刊的编辑队伍里,活跃着很多一流的作家与评论家。 问:现在的社会环境与文学环境都发生了变化,文学不再像上世纪80年代那样,是人们精神生活的一个中心,甚至有人喊出了“文学已死”。你认为文学在这个时代还能对社会产生影响吗? 答:社会上有一种误解,认为文学已经没落了。其实,无论是哪个年龄段,真心喜欢文学的人都挺多。就整体而言,文学与文学期刊都不像某些人说的那么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把巨大的热情投入文学之中,其实有特定的社会历史原因,那是文学能量在写作和阅读上共同的异乎寻常的大爆发。反倒是到了今天,随着这种热情的消退,文学回归了常态。真正喜欢文学的人会在这个历史过程中留下来,成为文学坚定的支持者与建设者。 我们需要看到,文学是折射时代风貌、塑造社会风气、提升国民素质的重要支点,文学是火炬,是灯塔,这种意义与作用是无可替代的。我们今天办文学期刊,首先就应树立对文学的自信。现在社会文化层面存在着一些问题,比如娱乐至死、颓靡不振、精神碎片化等,这个时候往往正是文学上呼唤大家、呼唤大作品的时候,我们期待这样的作家、作品多多出现,以深沉疏朗的文学表达,鼓舞一代青年,引领天下风气。 问:《人民文学》其实在从事一种文学观的建构工作,这具体体现在什么方面? 答:一方面,人民性是我们的根与魂,文学创作应始终以人民为中心,融入生活、融入时代,这是最重要的标准。我们倡导“非虚构”文学,正是希望作家走到人民中去,走到生活中去,而不要向壁虚构。 另一方面,要有经典意识。过去的60多年里,《人民文学》发表的、已进入当代文学史的作品,数量不少,我们今后还将朝这个方向努力。编选文学作品,就应立志为时代发现经典、留下经典。经典作品常常无法从市场上立刻显现出来,反而需要经历时间的沉淀,吹尽黄沙始到金。 问:诸如黑幕小说、盗墓小说一类的通俗文学,一直很有市场,但《人民文学》为何要坚持纯文学的路线? 答:通俗文学更有读者,历来如此。即使是在“五四”时期,鸳鸯蝴蝶派、黑幕小说那样的类型化文学,也是最走红的。那时候,鲁迅想介绍外国文学,就翻译了《域外小说集》,结果只卖出去几本。但是,鲁迅并没有因此就去写鸳鸯蝴蝶派的小说。那批“五四”作家,都坚持了自己的创作方向,影响到了后来的青年。他们是真正心中有读者的作家,就像巴金所说的那样,“把心交给读者”,他们不是为获得钱财,而是想把最真最美的东西捧给读者,用强健、理性的文化去影响读者。我们真应回望那些大作家的足迹,同时也审视自己的创作,这样,当今的大作家、大作品才能涌现。 (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