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人:左权 受访人:左太北(左权之女) 开篇语 烽火三月,家书即抵万金;那烽火八年,一封封熏染着硝烟甚至浸染着热血的书信,世间又有何物可以抵得? 八年抗战,无数忠勇志士捐身赴难。如今硝烟散去,当年戎马倥偬间写下的战地书信,已成为一个个最真实又最感人的历史印痕。这些发黄纸面上的文字,仍能瞬间带我们回到国难当头的岁月。值此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本报派出多路记者分赴全国各地,在浩如烟海的战争史料和民间记忆中,大海捞针般寻找那些尘封数十年的抗战信笺,探访当事人或其后人,终于为读者呈现出这一组“笺证”系列报道,从今天起,我们将每周陆续刊出。 时光飞逝,赤胆忠心人依旧;沧海横流,金戈铁马血仿佛。
志兰: 接何廷英同志,上月二十六日电,知道你们已平安的到达延安。带着太北小鬼长途跋涉真是辛苦你了。当你们离开时,首先是担心着你们通过封锁线的困难,更怕意外的遭遇。你们到达洛阳、西安后,当时反共潮流恰趋严重,又担心着由西安到延安途中的反共分子的留难与可能的危险。今竟安然的到达了老家——延安。我对你及太北在征途中的一切悬念当然也就冰释了。现在念着的就是不知道你在征途中及“长征”结束后,身体怎样?太北身体好吗?没有病吗?长大些了没有?更活泼些了没有?有便时请一一告我。 你们走后,确感寂寞。幸不久即开始了北局高干会议,开会人员极多,热闹了十多天,寂寞的生活也就少感觉了。现在一切都好,身体也好,希勿担心。 你们走时正是百团大战第一阶段胜利开展之时,不久结束第一阶段又开始了第二阶段,也获得了预定之战果,连克了数十个据点,尤以辽县以西直至榆社一带据点全部克服,缴获极多。缴获的食品吃了很久的时候,可惜你不在没尝到了。在晋察冀方面收复了涞源、灵丘周围不少据点,战果也是很美满的。其它各线也有不少战绩,恕不详摆,想在延安方面也能知道…… 左权,1905年3月15日生于湖南醴陵,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12月赴苏联学习;1934年参加长征。抗日战争爆发后,他协助指挥八路军开赴华北抗日前线,粉碎日伪军“扫荡”,取得了百团大战等许多战役、战斗的胜利。1942年5月,日军对太行抗日根据地发动“大扫荡”,左权指挥部队突围转移时不幸牺牲,年仅37岁。 神州沉沦的时代一去不返。如今的“太北小鬼”也已年过七旬,头发花白。接受北青报记者采访时,她安静地端坐在福利院的房间里,戴着金丝边眼镜,镜框和鼻托现出锈迹,面前摆着一个助行器。 因为去年“不小心摔了一跤”,左太北跌坏了股骨,现在腿里“打进了几个钉子”,她为只能坐着接受采访而解释着。 手里捧着父亲家书辑成的册子,她逐一指给记者,讲述着自己听来的、读来的、拼凑来的关于父亲和那个山河破碎时代的故事。 有什么办法呢,三个月大的时候,她的父亲、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就离开这对母女继续前线的战斗,此生未能再相见。 1940年11月12日,左权写就了第一封给妻子刘志兰的家书。这对新婚不久的夫妇就这样靠着书信“见字如面”。有时候,左权也会托人随信给母女俩捎些布料、袜子和用茶桶盛着的点心。因为错过孩子的成长,给“太北小鬼”做的衣物改来改去,最后还是不合身。 第十一封家书后,刘志兰再也没能收到回信。 1942年5月,日寇调集3万兵力,对晋东南根据地发动了空前残酷的大“扫荡”,妄图合击八路军总部。在危急的时刻,为了保护北方局、保护八路军总部机关、保护副总司令彭德怀突出重围,左权指挥掩护部队作战。25日,正当几千人转危为安时,他不幸中弹牺牲,时年37岁。 左权殉国后,三军曾为这位将军恸哭哀悼。那时候,左太北两岁大。 40年后,住在太原的母亲把这11封家书邮寄给在北京工作的左太北,信中鲜活地展现着那个时代和敌后根据地的状貌,清楚记载了日本侵略者“在占领的地区大肆屠杀”,还“放毒”残害军队、机关和百姓等种种灭绝人性的罪行。当然,还有一位威风男儿因思念和牵挂着妻儿而喃喃的絮叨。 后来,左太北把家书公布开来,丰盈了战争史料,同时,这些家书也被左太北熟稔于心,成为她走近父亲的唯一途径。
第一次落泪: 父亲是母亲余生不愿提起的殇 谈起父母的相识,左太北先是笑了。 由于长年征战,黄埔一期优秀学员、留苏5年的左权到34岁还孑然一身,直到在太行山遇到比他小12岁的刘志兰。 母亲年轻白净,很漂亮,又是北京城出来的,而父亲自从开始打仗就没停下来过,风吹日晒黑黢黢的面庞,个子又不高,左太北说,“父亲对母亲虽一见钟情,可我母亲哪能看上啊。” 一边说,她一边指着一家三口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示意记者看母亲多白净,父亲相比之下,显得风尘仆仆。 可是,左权在军中是有着好名声的,“朱老总也来说媒,说左权想念志兰都睡不着啦”。 1939年4月16日,左权、刘志兰在八路军总部潞城北村结婚。转年5月,女儿左太北出生了。可是三个月后,因为左权忙于筹划“百团大战”,母亲怀抱女儿离开左权回到延安。从那时起,左权开始用一封封家书表达对她们母女的思念和眷恋。 不过,除去问候,很多时候,左权的书信中尽是解释和安慰的言辞。 “我觉得我父亲真挺不容易的,一直要安慰母亲。”说到此处,左太北哽咽落泪,“那时候母亲年轻,难免会因为别离和一个人照顾孩子而埋怨父亲。”左太北说,父亲从未因此怪怨母亲,书信中尽力解释、安慰,把责任归咎于自己。 (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