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不仅是艺术 北京晨报:今天的人们了解更多的是巴金的《随想录》,对于他的小说,究竟应该如何去理解? 李兆忠:单从艺术的角度来看,巴金的作品不算顶尖,语言非常粗糙,同时也有很多问题。最好的应该是《寒夜》,当世巴金的状态应该是比较平静的,但即便是《寒夜》,从小说艺术上来说,也不算太高超。至于《家》、《春》、《秋》,完全是脸谱化的创作,有很强的非理性因素在里面。 北京晨报:非理性表现在哪里? 李兆忠:比如《家》、《春》、《秋》中,对于底层的长工、佣人等的描写,过于美化,刻意放大底层人物的良知、善良,另一方面对于家长等和传统家族相关的人物的描绘,也有过于脸谱化的问题。此外,把社会落后、困顿的原因全都归咎于家族传统,现在看来也不够公允。这种手法,是从俄罗斯文学批发来的。当时的俄罗斯文学,反抗沙皇统治、批判贵族残忍无道,固然是很好的,但往往又通过刻意放大底层人物善良的方式来表现,从社会学上看有其道理,但从文学上看,难免会有遗憾。巴金受俄国无政府主意的影响很大,这种刻意美化底层民众的手法,在《家》、《春》、《秋》中表现得很明显。 时代造就的作家 北京晨报:这样一位重要的作家,在文学本身的领域中,却没有达到最好的水准,很多人为之惋惜,在您看来,是否如此? 李兆忠:实际上,在那个时代,很多非常好的文学家残才未尽,艺术上的才华未能完全释放。比如茅盾、钱钟书、沈从文等,这是那个时代的悲剧和遗憾。不过巴金不能算作是生不逢时,反而是恰逢其时,他的特质、他的思想、他的理想和激情,在那个时代发挥出来了。在同时代的作家中,如果说沈从文是艺术能量非常强的作家,老舍是天生的小说家,那么巴金其实不能算是最好的文学家,他自己也一再说自己不算是文学艺术家。 北京晨报:以文学而言,巴金应该是一位什么样的作家? 李兆忠:正常的社会状态下,可能巴金依旧是一个非常好的作家,但是不大可能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可以说那样一个时代需要巴金,而不需要沈从文。是时代把一些非文学性的作家推到了一线。 全盘西化的作家 北京晨报:很多评论谈到,今天的人没有了过去作家学者那种中西合璧的经历,很难再现当年的文学和学术水准,这也是今天没能产生巴金这样作家的原因,是否如此? 李兆忠:从总体情况看,那个时代,大多数作家、学者都有学贯中西的底蕴。但是巴金恰恰不是其中的一位。巴金的时代,传统的东西被认为应该是抛弃掉的,巴金也正是如此,他是一位少有的全盘西化的作家。他的文字语言非常的西化,几乎就是标准的现代汉语,同时还有很多西方的语法,翻译文体的痕迹非常重。不像鲁迅,鲁迅尽管对传统文化持严厉的批评态度,但他本身的旧学功底非常强,文字语言非常有韵味,值得一品再品,巴金的文字没有这样的特点。 北京晨报:这在当时很特别。 李兆忠:可以说,恰恰是因为巴金的文字中没有传统的影响,他才扮演了这么激进的一位作家的角色,才能走得这么远。 (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