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送情报的小和尚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父亲侯尚英。父亲原名侯双应，1927 年正月，那年我爷爷 49 岁，奶奶 36 岁，我父亲出生。“四九三十六”，因爷爷、奶奶年龄数字相应，有文化的徽商爷爷给父亲取名“双应”。父亲参加革命后，因崇尚英雄，自己改名字叫侯尚英。
 

本文作者关辛秋 侯尚英同志之女，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七师分会二代会员
 

　　十五岁从军，当上地下情报员
 

　　1942 年 10 月的一天，15 岁的父亲从家乡安徽省无为县刘渡镇出发，徒步经过数小时的辗转、打问找到了在无为县桥头梗的新四军七师沿江支队所在地。沿江支队驻地的外屋是厨房，父亲先是向厨房中的炊事员表达了自己参军的愿望，也许是炊事员看到我父亲年纪小、个子不高，说可能不招年岁小的了，又见父亲态度很坚决，就说“你去和首长说吧，首长在呢。”到了正屋，见到首长，首长向父亲询问了我爷爷家里的情况，为什么要参加新四军？父亲讲述了爷爷是做生意的，但是奶奶和爷爷都先后病故了。当时在父亲的家乡除了新四军，还有国民党军、伪军（也叫黑头鬼子）、土匪、日本兵，皖南事变（1941 年 1 月）以后，父亲看到老百姓在长江边上自发地打捞沿江漂流下来的、牺牲了的新四军战士的尸体，把他们掩埋起来。老乡们都说新四军好，是为老百姓打仗的，所以父亲选择了参加新四军。

　　首长问父亲是不是上过学？认识多少字？父亲说上过几年私塾，具体认识多少字说不上来。我父亲五岁发蒙，1932 年至 1936 年上过五年私塾。首长拿来了草纸，打上了方格，让我父亲把认识的字写到方格里，告诉他不要着急，想起一个写一个，汉字的数字“一、二、三、四”也算上。看来首长重点想知道我父亲会写多少汉字，通常识字量都大于会写的数量，如果做情报员，会写更重要。按照首长的要求，想起一个写一个，我父亲写出了一千五百多个汉字。我父亲自己也没有想到能写出这么多汉字。后来首长又安排我父亲学会了打枪。很快首长给我父亲下达了任务，做地下情报员，负责传递情报，对外身份是庙里的小和尚。

　　临去庙里之前，首长问我父亲要不要配一把手枪带在身边。父亲回答说：“不用。”父亲和我说，他那时想，暴露了就是暴露了，有一把枪起不到什么作用。平时身边有一把枪更危险。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现在想，首长问这个问题，是不是也在测试我父亲的智慧和胆量。
 

　　送情报途中两次与日军遭遇
 

　　接到任务后的近一年半的时间里，我父亲以寺庙为中转站为部队传递情报。父亲多次讲给我的、印象最深的是怹在送情报途中的两次智慧化险。一次是，我们的部队临时转移了，没有事先通知我父亲。父亲带着情报往我们的部队之前的驻地赶。那天下着雨，那时夜里没有路灯，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正好天空打了一个闪电，借着闪电的光我父亲看到了泥泞的路上有成排的大皮靴的印记。父亲想，我们的队伍没有大皮靴，这说明是日本人向这个方向走了。他赶紧撤回来，向相反的方向走。事实证明，怹的判断完全正确。到了第二天，我父亲找到了我们的部队。见到首长，十五岁的少年委屈地哭了，说“你们走了怎么不告诉我。”作为军人，我父亲完全理解严酷的战争中部队临时转移他事先得不到通知的境况。作为少年，经历了惊险之后见到首长，他的内心得到了释放。

　　还有一次，我父亲身上带着情报走在路上与日本兵的队伍正面遭遇了。当时如果跑肯定被抓，只能迎面走上去。2011 年 5 月我父亲又一次给我讲起这个场景时，感叹自己“那时胆子太大了！”我父亲一边走，一边数日本兵的人数和装备。到了部队以后，把情报交给了首长，并向首长报告了日本人的人数和装备。首长问父亲：“你怎么知道？”“我自己数的。”父亲回答。首长夸赞说：“这个情报比（你今天送来的）别的情报都重要。

　　1944 年春，我父亲结束了情报员工作回到新四军七师沿江支队队部。对于未来，首长给了我父亲两个选择，都是学习晋升的好机会。一个是到译电科学做译电员，一个是学医。到译电科工作比作医务人员提升的快。我父亲想到我爷爷是生病去世的，选择了学医。部队把怹送到新四军七师卫生部皖江医校学习。从此以后，我父亲在医疗岗位救死扶伤，直至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