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飞的硕果 我在睡梦中看到了雨水和房屋倒塌时的情景。醒来之后,这一切仍是历历在目。它们究竟能对我的这次小镇之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我不得而知。值得欣慰的是,梦中又出现了雨过天晴和人们清理废墟的某种大团圆结局的倾向。人们开始重建家园的时候,我的梦便戛然而止。小镇旅社的窗玻璃如同抹布般破旧肮脏。运输社的来往车辆在轰隆隆声中把镇街弄得黄尘动天。早晨的阳光已刺亮地透射在我的床头上。这一切,让刚刚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的我又陷入了现实惊扰的焦虑不安之中。 在我以后的回忆中,那个小镇的房屋很破败,每张面孔都给人一种单调如一的感觉。阳光逐渐灼热和旅社老板娘暧昧不明的笑容,更加重了我那满目疮痍而又一贫如洗的印象。暴发户盖的漂亮小楼房鹤立鸡群,但还是被穷乡僻壤里到处可见的旧式窑洞、低矮房屋所形成的主旋律所吞没。老板娘有一个十八岁的漂亮女儿在城里宾馆当领班。死鬼老汉(即丈夫)给镇上的运输社开大货车。公路穿街而过,来往车辆并不多。老板娘说: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那死鬼年轻时爱开个快车。老板娘反复给我讲述小镇驰名的商业活动的光荣历史。她坚持认为我是城里来的大买卖人。我一笑了之,只觉得周围的一切让人时时产生一种徒有其表的压抑、沉闷和难堪。 回归自然已逐渐成为某些城里人的一种时尚。而我也便混在其间自得其乐。首先是下乡扶贫的干部免费在中学办种植技术之类的培训班,开了小镇的风气之先,其次是小镇的年轻人,有的也和城里一样热衷于什么狂歌劲舞。我第一次踏上小镇石板路的时候,正好遇到中学放学,几个男孩女孩打闹着从我身边呼啸而过。他们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也有唱: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什么都是那样憔悴?其实我和这几个中学的男孩女孩一样,幻想太多,而又不甘寂寞。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时居多,陷入太久,深受其害,不能自拔而又跌足叫苦。我硬着头皮打肿脸充胖子,在小镇集市上煞有介事地以一个行家里手的生意人自居。集市上的人们以一种千篇一律的目光对我充满了戒备、探究、怀疑和好奇,甚至还深深隐藏着一种狭隘的敌视。女大学生沣的出现避免了我黔驴技穷的原形毕露。 我问一个商贩农副产品收购价格,他带理不带理。葵花籽、大麻子之类,似乎还不到收购的季节;黄芪、党参等中药材,价格上有异议。我问到葵花籽的吨价时,商贩并不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我没有再多问,因为谁都想卖个好价钱。他问:你要多少?我说:你有多少我要多少。但他深知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胜利的道理,他还要等更大的主顾。沣提议去镇里供销社看看。供销社收购站院里杂草丛生,如同日本鬼子扫荡过一般空空如野。前面临街的门店里冷冷清清。众多后来者居上的个体摊主个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早已把其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加之缺少外来人口,小镇居民购买力有限,更使风雨凋零、每况愈下的供销社雪上加霜。柜台里,一个没精打采地织毛衣的女人说:供销社都包了,主任承包结算时来绕一遭。女人甚至认为原来意义上的供销社早已名存实亡。许多供销社正在一片全民皆商的汪洋大海之中无所适从。这个历代驰名的商业古镇在走向衰落了吗? 我自言自语。沣对这一切不以为然。她在前些时还看到某地供销社摆脱困境的报道。她让我养成看书读报的好习惯。报上每天都有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她说,这才是时代的主旋律。 我是困在小镇第三天的时候,才认识了和我差不多同时到达小镇的沣。在这以前,我一天只吃一袋方便面,并且兑过量的白开水。冤有头债有主,我成了当年身陷重围的阎匪。当时,解放军已兵临太原城下。阎匪没粮吃,每人饭前先喝三大碗白开水。我体会到了出门在外身无分文的滋味。我什么也没有,我成了捉襟见肘而又走投无路的杨白劳;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我是劫数已尽了。沣是在我饥肠辘辘的时候出现的。她看到招摇在集市上的我已陷人一群本地商贩的围攻之中。沣是城里报社的实习记者,她是随电视台的人来小镇采访的。我在商贩面前添油加醋地说沣是质量万里行的记者。沣随后在众星捧月般的目光照耀下,追赶她的大队人马去了。沣请我在小镇最好的饭店吃饭已是晚上的事情了。沣的出现使我一下子转败为胜、起死回生。这倒不是说她有一个以开煤窑起家并且现已存款百万的爸爸,而是一开始的她就使我处于一种青春激荡的焦点。 沣采访结束后,并没有随大队人马回去。沣继续留在了小镇。这一切对于我来说,无疑是至关重要的。她也许使我结束噩梦般困苦不堪的光棍生活已经指日可待。沣觉得毫无诗意可言,而且在高低起伏的沙石公路上还让她提心吊胆。车窗外的夏日景色也失去了往日的绚丽,城里的一切又让她麻木不仁了。城里新增的一些马路名称,更有某种模仿意味很浓的都市化倾向。那些马路上造作的少女步态,已越来越呈现出一种哗众取宠的庸俗不堪。各种亦步亦趋和奋起直追,使山区的某种自然之态遭到破坏,甚至一些行业已形成的历史风貌也荡然无存了。沣上大学时,开始写诗。一个叫做萨特的法国老头,坚持认为写诗就是谁输谁就赢的事情。他说:为了赢,真正的诗人选择了失去自我直至死亡。沣以前认为写诗好玩,但直到现在才知道它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当沣要改邪归正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陷入很深,并已是病人膏盲、为时晚矣。沣来到小镇的同时,发现那种貌似诗人的有力步伐,正在被一种小镇自成一统的某种东西所同化和湮没。诗从大学的伊甸园里走出来,一下子就显得不知所措起来。 晚上,沣在小镇旅社里怎么也体会不到白居易在《问刘十九》里所营造出的那种意境,而我在隔壁被黑白电视里放的万梓良主演的香港警匪片中的打斗场面吸引住了。第二天一大早,我看到沣煞红的眼,便问:开夜车写诗了?她不答,我心里也一目了然。沣和我一样,她与房间里的蚊子、床铺上的臭虫做了通宵达旦的顽强斗争。我说:看来要比昨晚电视中的打斗场面精彩多了。沣不卑不亢,在蚊子和臭虫面前充分展现了她那新世纪一代女大学生应有的气度和风范。你说什么?沣问我。我说你稳操胜券。我真被她那不屈不挠的、越是风浪越向前的斗争精神打动了。后来,我情不自禁地唱:我们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沣和我一起唱,歌声让她回到了小时候写申请加入少先队员的情景。申请里有这样的话:做革命的接班人,让红色江山永不变色。沣和老板娘要了蚊香,我说打灭害灵什么的才能斩草除根。白天,沣没有去原定的村子采风去。她陪我出去转悠了,而其实没什么可转悠的。小镇经不住这样一心一意的转悠,它越来越让人失望。我们度日如年。 我们在镇街上走着。天还尚早,阳光仍很充沛。我们不约而同地去黑龙庙。老板娘竭力向我们推崇黑龙庙。她还特意提醒我要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找老婆观。老板娘的话从我左耳进右耳出了。特别是现在,我一门心思地想的是黑龙庙,而且是如何让沣得到她此行采风中所寻找的东西呢?黑龙庙位于小镇北面向阳山坡的制高点,远远看上去很引人注目。庙里究竟有些什么,谁也说不清。一年一度的庙会常有戏班子来助兴。一个乞丐拦路,沣用几毛零钱打发了他的纠缠。庙门前,沣掏出随身带的小圆镜整理凌乱的头发。守庙老汉笑她是:早打扮晚打扮,一心嫁个好老汉!说罢,老汉又问布不布施,布施多少?沣给了几张十元面额的纸币,老汉才作揖放行。沣让老汉带路,而他摇摇头,说是临时看几天庙门,并不负责导游。其实除了关公和黑龙的印象外,我们几乎一无所获。守庙老汉在我们背后念念有词:不信神、不信鬼!神神鬼鬼在心里!又看到那个乞丐了,我打趣地说:贫穷不是美德。贫穷不是社会主义。闷闷不乐的沣被我逗笑了。 黄昏的小镇,充满了冷秋的色彩。我和沣坐在小河边看流水,流水漾满了金子般的光芒。似水流年,逝者如斯夫。这一切让人联想到晚秋土地上一片片倒伏的庄稼,一种生命的有意味形式。汁觉得农民并不亚于城里人,他们以自己手中的农具来恪守土地;就像诗人以纸和笔恪守诗、恪守着情感一样。农民对土地有一种虔诚,他们过农具和土地发生联系。大概那个守庙老汉就是这样,他在庙里仍操心着自己的土地。这种对土地的虔诚,是那些城里人无法领会和比拟的。这里面充满了他们的质朴而又深厚的情感。土地可以做证。 沣怀念流水一样的往昔岁月。河岸上飞来几只鸽子。她不打扰它们,她想和它们和平共处。鸽子在兀自啄食着什么,它们在河边饮水。沣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直到它们振翊离去。 沣自言自语:飞了。它们飞了。 我说。可惜人不会飞。 从城里来到小镇。而小镇不是世外桃源。 哪里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没有世外桃源。 是迷途知返、回头是岸?还是一意孤行、作茧自缚? 我在生活里就是不断地逃跑。从到达小镇的第一天起,我那建立在河滩上的理想大厦开始坍塌,土崩瓦解。 沣唱《纤夫的爱》,唱第二段时便改头换面了。即—— 当官的坐船头 当兵的岸上走 恩重如山 两情长悠悠 一位农民老叔听了直拍手,把我们当成七仙女和董永、《西厢记》中张生与崔莺莺了。 沣十一岁就学弹吉它。她在中学时弹的古它倾倒了全班所有男生。她把黑发留成蘑菇状,竟然成了众多女生效仿的式样。高考在即,沣收到蛙的情书。蛙是班长,一个挺高大的男生。蛙对沣的追求一发而不可收。沣不断地收到蛙从他所在的煤校发出的一封封情书。沣从大学回家度假时,蛙来看她。蛙觉得有一种鞭长莫及之感,长得更加妩媚动人的沣巳讨厌他的聒噪了。她拒绝了他。沣的拒绝,使蛙毕业以后选择了大山里艰苦的矿区。 我其实并不比蛙高明多少。金鱼说:新社会里没有压在劳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人人当家做主了,上面还让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呢。可我就是不行。一次,大热天和一个女孩子跳舞,我总是抖嗦个不停。女孩子问我抖嗦的原因,我说冷——不,是太激动了。我不是蛙,我缺少一种柏拉图的献身精神。我也不是金鱼,中学时代的金鱼就自称是那个宣布上帝死了的疯子尼采。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我对沣叫嚣:我喜欢谁就是谁!我爱谁就是谁!我不管!我不在乎!我就这样!哪怕她是一个妓女! 我不行!我总是对金鱼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一到关键时候,我就更这样,浑身筛糠。我怕!我就是怕!金鱼问:怕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这种怕是一种由来已久、根深蒂固的。我只能一辈子干那种听命于人的行当。说是代课老师,其实误人子弟。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代课老师!在小镇的河岸上,我对沣唠唠叨叨、婆婆妈妈。我说:我得过且过。我喜欢一种类似盲流或者接近于盲流的生活方式。无目的、无方向感,也无单位领导的摆布,既随意又自在。沣也同意我的话,说:像鸽子,随意而又自在的鸽子。我比较喜欢鸽子。你也许是一个依赖性很强的小孩,缺乏一种荆轲勇气。你事实上哪里也去不了。我说:也许是这样,是我迷失了方向。不,根本就是没有方向。我也不想有方向,何必自寻烦恼呢? 在小镇的日子里,沣给我翻来覆去弹的两支曲子是:《粱祝》和《罗密欧与朱丽叶》。在这以前,我觉得自己与正在飞速行驶的时代列车有一种距离,而且还让我有一种望尘莫及之感。越来越远的距离让我一下子绝望,河岸边渐渐浓郁起来的黑暗加重了我的绝望。你不想有方向是你不想自寻烦恼,你越接近目的越觉得目的不可捉摸。沣的吉它曲帮助了我,使我一下子摆脱了绝望。我想起沣向我描述夏天北京大学校园里的情景。我竟然对沣所在宿舍楼表层爬满的爬山虎有一种渴念。绿色防护网一样,让人觉得神秘和深邃。她无数次徜徉在校园里的树荫或未名湖畔。校园对于沣,就像若干年后小镇对于我一样,魂牵梦绕。到那时,我们都会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我已心如止水。那大概是一种曾为沧海难为水的样子吧! 又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和小镇告别。门!沣把我叫作门。沣给了门一个飞吻,和那些外国电影一样,学得很像。我不是门!我说。老板娘亲自给我们做了小米稀饭和苦菜,饭里煮了豆子和红枣。早饭让我们想起当年的贫下中农如何忆苦思甜。老板娘让我们给她城里嘴馋的女儿捎了一小包炒面。沣一身牛仔打扮,她用吉它弹了一段《献给爱丽斯》。在这优美动听的旋律中,似乎有一种离愁和怀恋的情绪。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河秋水向东流。沣扑朔迷离的弹唱让我篡改了古人的诗句。老板娘劝沣留下住几天,吃新熟了的红枣,但她执意要走。搭死鬼拉焦炭的顺车吧!老板娘说。我们不用。 在早晨的阳光里,我们走。我和沣一下子变得开朗和豁达起来。我干我喜欢干的事情,并且还要一直这样干下去。沣那斩钉截铁的样子,还真有麦当娜的泼辣劲儿。我们在街口等过路班车。持久的等待让我失去了信心。沣提议找镇长想办法,我却不想去。我宁愿等车。等车和等姑娘约会一样,要有耐心。不吃苦中苦,哪有甜中甜。沣说:等姑娘的约会也该等上了。我说:等上姑娘,也并不证明爱情可以俯拾皆是。我想也许适得其反。 班车远远地在路口出现了,很像那些姗姗来迟的爱情。班车简直像大肚子孕妇一般,车上坐无虚席,过道里也站满了人。—位年轻母亲和那四、五岁的儿子回城,一上来就很幸运地找到座位。那是一个挺可爱的小男孩,快上幼儿园大班了。上了车,他就帮助妈妈开车窗、买车票什么的。后来在半路上发生了—件意外的事情。先是小男孩的尖叫惊动了一车人,接着是群情激愤捉坏蛋的场面。 我在小男孩尖叫的时候,还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小男孩在继续喊着:妈妈,坏蛋,快抓坏——蛋!原来,一个坏蛋掏旅客钱包时被人发现了。一车的人谁也不吭声,只有小男孩当场揭露了坏蛋的恶行。坏蛋惊惶失措、狗急跳墙地转而向小男孩直扑过去。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向坏蛋冲去,穷凶极恶的坏蛋转身向我报复。我被他重击了几下,摇摇晃晃像一个醉汉一样倒在了车座底下。沣在我倒下去的同时挺身而出。一车的人大哗。她以手中的吉他做武器,毫不犹豫地向坏蛋头顶砸去,吉他底部击中了他的脑袋。一连几下,吉他在冲砸中很快四分五裂地解体了。众旅客一拥而上捉坏蛋,正好应验了万梓良的片子中那正义战胜邪恶的主题思想。 沣把我从车座底下拉了出来。没事吧?她问。我答:车座底下挺安全。过了一会,我问:吉他呢?她说:报销了。我说还能用,她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个小英雄呢?我四处寻找。终于看到了,在那边,他听妈妈讲故事呢。小男孩见我看他,就叫我叔叔。叔叔,妈妈说你有蔡裔的本事就好了。我问:蔡裔是谁呀?他告诉我蔡裔是 古代的英雄,接着还给我背诵妈妈教的词儿:蔡裔有勇力,声若雷震,尝有二偷入室,蔡拍床一呼,二盗俱殒。一车人听了拍手称快。当我在车座底下浑身筛糠的时候,我想让卢梭的一段话给我增加和坏蛋做斗争的勇气。这真是极其难得的时刻,它恢复了事物合情合理的秩序,并且替我那由于受了命运欺凌而被轻视了的才能复了仇……但是——这一切对我来说不是灵丹妙药,我一如既往的筛糠就是明证。我丧失了一次做英雄的机会。 是沣救了我。我想。谁也没去救我,但沣去了。班车停了下来,目的地到了。下车吧!沣说。可我不下车,我说我真不想下车了。沣笑着问:是无颜再见扛东父老了?我说:没有那回事。我是想让今天永远也不要到达什么目的地。沣就说:下车吧!你太激动了!我们下车,在出站口互相对望着。真的,谁也不想说分手的话,只是呆站着。出站的人渐渐走光了,我们就在那时开始拥抱。 我透过沣那贴身的T恤,感受到她那蓓蕾绽放般饱满而又柔软的乳房。接着,一种快乐和颤栗的东西传遍了我的全身,并且使我的热血沸腾。转瞬即逝而又无法把握的一切,使我弄不清她是我的朋友还是爱人,抑或别的什么。我不知道。这是我痛苦和悲伤的根源。也许离别或是分手只能是惟一的选择。如果说,紧紧的拥抱能使两颗迷惑不解而又痛苦万状的心灵得到某种升华和解脱,那么就让这最美好、甜蜜而又动人的一切,在瞬间定格成永恒吧!
最后,我背转了身。我对沣说了我那时惟一能够说的一句话。我说:你是我的,我惟一的,硕果仅存!说完这话,两人抱头痛哭。 李迎兵,作家,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多年担任鲁迅文学院辅导教师。文联专业作家。现已发表文学作品三百多万字,著有长篇小说《狼密码》《雨中的奔跑》《校园情报快递》,中短篇小说集《温柔地带》《美人归》以及长篇评论《浅谈小说创作》等多部,并获奖。近期在北大、北师大、中国政法大学、中国传媒大学等国内高校作了百场文学演讲,引反响。兼任中国文艺家协会副主席。 (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