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茬茬的新收服刑人员在这里经过为期两个月的“集中教育改造”,被分流到其他监狱开始各自的刑期…… 突然间从社会过渡到监狱,他们有的会在深夜蒙头痛哭,有的会狂躁而不能自已,有的体重会一下子瘦了十几斤……这两个月他们到底是怎样度过的,这里特殊的教育改造模式又将给他们带来哪些感悟和变化? 近日,《法制日报》记者走进上海市新收犯监狱,调查这些服刑人员如何从社会人转变成“监狱人”。 阵痛 新收犯监狱实行“2·2”新收模式,对刑期一年以上的实行两个月的入监教育,对刑期一年以下的则实行两周的入监教育。王强(化名)是这里一名特殊服刑人员,因表现良好而没被按时分流,成为一名监组长。还有很少一部分像他这样表现良好的也被留了下来,有的成为炊事员,有的成为其他特定岗位的服刑人员。 4年前,28岁的王强因为盗刷信用卡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 记者见到他时,他正辅助警官给新收服刑人员整队。他喊着口令,让他们排成方队,等待警官。他说,每名新收服刑人员一进来就要开始学习“四操三歌一规范”,即“板凳操、队列操、广播操、内务操”以及《行为规范歌》《文明礼貌歌》《新人生之路歌》《罪犯改造行为规范》,经考核合格,才能分流至后续监狱开始改造生活。 4年来,随着一批批服刑人员期满分流,带领他们练习“四操三歌一规范”早已成为王强服刑生活的一部分。 “入狱前,我经常和朋友喝酒唱歌到深夜,那个时候以为没人管才是‘自由’。刚来这里一个月,我瘦了20斤,因为我所向往的自由被剥夺了。”王强扭过头,看向窗外一排排整齐的训练队伍,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就像他们,刚进来肯定不适应,但慢慢就会习惯,这里的作息非常规律,只要服从管教,还是有一定的空间和时间。这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自由是相对的,以前那种没有约束和节制的自由并不是真正的自由,反而会让人迷失方向,最终犯罪入狱。” 王强爱唱歌,入狱前被朋友称为“麦霸”。他没想到进了监狱居然还能继续唱歌,还当了其他服刑人员的“老师”。监狱每年都要举办五月歌会,各个监区选拔出80名服刑人员组成合唱团。在过去的4年里,他每次都会协助监区管教民警策划歌会、组织排练。今年的五月歌会上,王强是领唱,他所在的五监区获得了第二名。 这一天,姐姐如约前来,在会见大厅姐弟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他以前作息不规律,经常喝酒熬夜,落下了胃痛的毛病,现在什么毛病都没有了。”王强的姐姐告诉记者,“监狱就像学校,让他们从身体到思想都得到彻底的改变,虽然与社会脱节了几年,但他还年轻,会有机会的。” 思念 走进收押中心,推开玻璃门是一条“入监之路”。沿路走去,候押、理发、洗浴、换装,所有程序有条不紊;上到二楼,这里是全身体检、人像采集,完成这些程序后才算是真正进入了监狱服刑区。 这条路大概是周奇(化名)走得最长的一段路,“入监之路”一路到底,不能回头。一个月前,他因挪用公款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法院判决后,他从看守所被送到这里。 “见信如晤”,是监狱专门给新收服刑人员组织的一次活动。周奇拿到的是妻子的信。 “你的甲状腺有结节钙化,要经常注意脖子周围是否有肿大现象,是否有疼痛感。以前在家一直催你去体检,你却一拖再拖,现在也不知道发展到什么程度……上次你说脚后跟生了骨刺,走路痛,现在情况有好转吗?”妻子的信里透出满满的关心。 “吾妻勿念,监狱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刚来到这里,就进行了体检,我的病也在治疗中,还要定期检查。自从脚上生了骨刺,监狱在改造任务的安排上给予照顾,我还根据医生的要求进行康复训练。我一定会好好改造,认真学习,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见到记者时,他正在给妻子回信,这封信将由管教民警转寄给妻子。 在新收服刑人员监狱,除了教育和队列训练,服刑人员还参加必要的劳动习艺教育并可以获得相应的加分和劳动报酬,服刑人员凭此可以在监狱超市购买日常用品。周奇劳动很积极,他所获的劳动报酬基本能够满足自己的生活,家人寄来的钱每次都被退回一大半。 “这两个多月来,最折磨我的是思念,对妻子、孩子和父母的思念。”周奇说,这段时间他消瘦了不少,体重降了4公斤。他现在已经从最初的悲伤中走出来了,能够坦然地面对监狱生活,目前要做的就是循规蹈矩,按规定按纪律过好服刑生活,争取以优异的表现离开新收服刑人员监狱。 重生 每天起床铃声响起,所有服刑人员必须迅速起床,将被子叠成“豆腐块”。然后,他们就会听到长柄铁钥匙“嘎吱嘎吱”的转动声,铁栅门就被打开了。 “警官好!”所有服刑人员迅速整队,立正、报数、稍息、静坐,一整套程序有条不紊。这便是“开封”。 晚上九点,又是一整套程序,然后所有栅栏门重新被上锁,这便是“收封”。 “每次听到铁钥匙转动的声音,我都体会到自己身处监狱,必须要服从规矩。”李旭(化名)在日记中写到。 李旭因醉驾肇事被法院以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由于年纪较大,他被分在了下铺,床下面的柜子里放着两套囚服以及从阅览室借阅的图书。监房内有洗漱处,牙膏、牙刷、毛巾、肥皂整齐划一地摆放在上面。监房里还有一台电视机和两台电风扇,他们可以收看新闻联播或接受视频教育。 刚进来时,李旭几乎每天都提心吊胆,“我对监狱的了解主要来自电影,我觉得监狱里应该到处充满阴谋、暴力,甚至血腥。我年纪大,手无缚鸡之力,面对那些丛林法则心中实在没底”。 然而,后来他感受到这里的环境完全不是起初想象的样子。 “这里俨然就是一所学校,无非纪律和规定比社会学校要严格一些。这里没有暴力,也没有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我们按时训练、学习、劳动,一切都是准军事化管理。一日三餐虽然简单,但是搭配合理。”李旭对记者说。 监房对面的活动室里,副监区长沈健正在给李旭这一批新收服刑人员讲授入监教育的最后一课:“监狱是执行刑罚的地方,来到这里,换上囚服,你们就由一名社会人转变为一名‘监狱人’,一切过往要终止,然后才能获得重生。” 李旭认真听着,上完这一课,他们就会被送上汽车,分流到其他监狱去服刑,而从这一天开始,他们就真正成为一名“监狱人”。 (编辑:思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