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每天都要有人值班,人手不够领导就值两天。” 李艳从外面回来后缩了缩肩膀说。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除了铁皮柜子、几套木头桌椅和一台电脑外,几乎别无他物。一个竖着白铁皮管子的煤炉,是这间党政办公室里的唯一热源。“基层嘛,条件是稍微差点。”她说。 在总结这两批从工人、农民中录取的公务员的工作情况时,咸阳市公务员局曾提到,“他们有一定的基层一线工作和生活经验,能吃苦耐劳,不畏繁琐,很快就被群众及领导认可。”陕西省公务员局也认为他们“接地气,长期扎根基层一线,熟悉基层情况,了解和掌握基层民意,对群众疾苦有切身感受。” “实际当时报考公务员的时候,父母都不同意。” 咸阳兴平市西城街道办的裴沛说。在国企工作六七年的他当时即将升迁,月工资将近5000元,这个数目在西北地区的县城颇为可观。如今,成为公务员近一年后,他的工资还不到3000元。但他认为,国企的工作已经全部熟悉了,自己“需要更多的挑战”。现在,裴沛在兴平市负责安全生产管理工作,奔波于辖区内的300多家企业,要填写各种安全检查的表格。 当然,对于他们中更多的人来说,进入体制意味着更高的工资和更有力的保障。在到武功县大庄镇政府上班之前,李艳是县交警队协警,工资只有1000多元,“其实是不太够生活的”。而从村主任考上公务员的马竹林,每个月的固定收入从以前的300多元补贴,变成了现在的固定的公务员工资。 尽管依靠自己和妻子经营的农业合作社,马竹林早已衣食无忧,但他依然认为,有保障的收入意义重大。“以前村主任累死累活只有300多的补贴,有能力的人谁还乐意干?到最后就只有村霸或有钱人才能竞选,”现在依然兼任村主任的马竹林说,“如果有更多的村主任像我一样有体制内的工资,就能吸引更多能人治村。” 在向领导汇报工作时,马竹林专门把这一点编成短信存进手机里,但他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感觉“在领导面前说这个好像有点儿不合适”。 基层工作琐碎具体,他们会‘晕岗’,会被村民当做孩子的榜样 在上岗前,这些新入行的公务员,都经过了陕西省委党校组织的严格培训,内容不仅涉及理论知识,法律政策,还有包括公文写作在内的实际知识。两个多星期的全脱产封闭培训期间,“每天晚上都要查寝,外出要向班主任请假,”这给这些学员带来了不少改变。 而公务员身份对马竹林的改变,已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他把价值五六十万元的汽车,换成了十几万元的车,手里攥着的手机,也从一万多元变成了几千元。 饭局上喝酒的习惯,也被他戒得差不多了。“现在咱是体制内的人了,酒驾要开除公职的啊。”他说,“公务员嘛,要注意形象。” 2013年转换身份的马竹林,如今大多数时间里依然和村民打交道。不过,在他的电脑收藏夹里,收藏了从中央政府到咸阳市政府的各级政府网站,“每天都要上网看看新文件和新精神。”就连手机铃声,都换成了一段关于“中国梦”的讲话。 而在西张堡镇的服务大厅里,曾涵飞滔滔不绝地向记者讲述2014年中央一号文件内容,并说自己下一步目标是“学一点经济”。 只是这些新公务员们怀抱的远大志向,往往被更琐碎的现实牵绊。 “感觉最难的就是写文章,”做了六年村主任的马竹林说,“以前在村里都是干些跑腿的活,不怎么接触这方面。”为了准备这次会上的汇报材料,他专门去求助在市里做秘书的朋友,最终把自己一年来的工作总结为“三个没想到”,“三个转变”和“三个加强”。 在进镇政府办公室后,李艳对政府公文的写作感到不适应,“有时候都弄不太明白领导的排位”。 对这些公务员队伍的新面孔而言,他们和体制之间的磨合才刚刚开始。“基层工作琐碎具体,对个人的综合协调,业务知识,分析问题,处理问题的能力方面要求较高,他们遇到疑难问题往往存在‘晕岗’情况。”咸阳市公务员局的相关负责人介绍。 已经工作一年多的裴沛觉得,这份公务员工作,显然比国企工作更耗费精力。为了检查安全生产情况,他几乎每天都要往辖区的企业跑,“一上午跑四家”。由于街道没有执法权,不少企业不配合,“有的就是不让进。” 无论如何,对这些曾经的农民和工人而言,身份的转变带来的是一系列的改变。即使工作只有两周的曾涵飞,也能明显感受到自己比以前更被人看重了。他舅舅需要在镇上办农机补贴,“已经凑齐了所有手续,只要自己来一趟就能办好”,但老人家坚持要求在政府上班的外甥和他一起去办。 而直到现在,秦涛进村时,还经常有人冲他喊,“农民工来了!”这是当地人对他“农民公务员”身份的简称。这名有包村任务的基层公务员下村时,除了要了解村民情况,帮助村里完成大大小小的事务,还经常被村民树为孩子的榜样,被拉到家里,“给娃们讲讲是怎么考上公务员的”。 (编辑:admin) |